美国女摄影家苏珊·希勒:谈声音艺术

来源:艺术国际    作者:Susan Hiller    时间:2016-06-17

本文是苏珊·希勒2002年11月9日在丹麦洛斯基尔德(Roskilde)的现代艺术博物馆举行的声音艺术研讨会上所作的非正式演讲的修订版本。她在丹麦的首次大型展览《Psi-Girls/Witness/Talents/Dream Screens》,2002年10月6日至12月15日)正在同期举行。研讨会的发言人包括Brandon LaBeIle, Rosan Bosch, Scanner, Marianne Bech和Mette Marcus,由现代艺术博物馆与洛斯基尔德大学传播学院联合举办。

Susan Hiller, Witness, 2000

  今天的讨论集中在“声音艺术”的定义这个问题上。我认为,该问题的提出从根本上表达了对“此类”作品究竟是属于“视觉艺术”还是“声音艺术”的怀疑。然而,不管它是什么,在艺术馆里都很常见。我总觉得这种关于艺术实践形式的讨论是多余的。一个东西要么是“艺术”,要么就不是。艺术是由其历史、语境、意图、接受和内容来定义的。如今所有艺术都相互联系,其边界相互渗透,划定严格的界线实在是毫不搭界;该问题无论对从业者还是观众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或许跟赞助方搭界,他们得很不情愿地扩大受赞助的艺术家人数。我能想象,从艺术史家的观点来看,出于追寻其影响和方向的好奇心,这可能会是个有趣而值得探索的问题。对于艺术家,我想说这不是很重要,甚至我会更进一步地觉得,加在“艺术”这个词前的任何修饰性形容词,都是在以一种方式在说这不是真正的艺术:身份艺术(identity art)、政治艺术(political art)、录像艺术(video art)、数字艺术(digital art)、女性艺术(feminist art)、界外艺术(outsider art)、原始艺术(primitive art),甚至概念艺术(conceptual art)或装置艺术(installation art)——现在又有了声音艺术(sound art)——这些术语把所有处在被定义为主流的东西之外的、尚在讨论中的作品都归入了边缘。我想我们对使用这些复合术语的言外之意得非常小心。

  之前的一位发言人建议,把“声音艺术”和“音乐”区分开来是有用的。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意思是说“音乐”是自我指涉和形式性的,而“声音艺术”则不然,它是概念性的。嗯……什么是不是概念性的,什么是不是形式性的,就我目前所知,这些争辩仍未平息。我敢挑衅地指出,早期的概念艺术,以语言为基础且只涉及自省、“冗余”命题,其实就是一种形式主义。我还觉得,一种经典的形式主义绘画——就拿红色矩形单色块来说吧——可被描述为远非“非自我指涉”这么简单,因为它的残像刺激,在身体的视觉和视觉性层面展开了一整个对话世界。

  就个人而言,当我使用声音的时候,我知道我做的不是音乐。我没有受过音乐训练,我对现代音乐史所知不多。到目前为止,我的作品也不提出任何音乐命题。我使用声音,是因为它比图像有着更直接的效果,因为它的物理性质。声音里有古旧和回归的东西。我们在子宫里还未看得见之前就已听得见,然后在感知不同物体之前就听见了滔滔不绝的声音……所以我大量使用声音,但我不是一个声音艺术家。我使用它就像使用颜料或空间布局;它就处在各种可能的目录上、各种选择的调色板上。目前在艺术博物馆这里展出的我的所有作品都使用了声音,但使用方式各有不同。每个作品都有很多方面,可以展开来讨论很久,但今天没有这个时间。反而,我想讨论,对我来说,一个意义重大的原点,一个出发的地方……

  如今,在声音艺术史方面,约翰·凯奇(John Cage)的作品经常被提及。在此我必须重申一下,我不是一个声音艺术家。我的作品不属于音乐,而凯奇的作品肯定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受过约翰·凯奇的影响,因为每个人都受过约翰·凯奇的影响,特别是所有涌现出来的新一代艺术家。Marianne Bech和Mette Marcus今天让我们再次注意到凯奇利用声音及其空缺(即寂静)之间的关系来使自己惊异及受启发的方法。同一时期,一项独立而不相关的对寂静的回应正在康斯坦丁·罗迪夫(Konstantin Raudive),拉脱维亚科学家)的工作中进行。他非常偶然地发现,把一台开着的录音机留在一个寂静的空房间里,录下了一些不寻常的、难以描述的声音。当把这些声音放大,听起来像说着多种语言的人声。他余生便致力于探索这个后来被称作“EVP”(电子语言现象electronic voice phenomena)的领域。我对罗迪夫在1960年代末至1970年代初的工作的注意,源于对William Burroughs和他的伙伴Brion Gysin、Ian Sommerville的兴趣,他们一个是作家,一个是画家,还有一个是工程师/数学家。显然,他们都不是音乐家,而罗迪夫的工作也不属于音乐史。但确实是与声音相关。我一会儿给大家播放一段罗迪夫的材料。

  放大寂静并找出它并非寂静而充满着声音,这个诗意的想法令我着迷。“无”其实是“有”,这种认识支持着我当时正在形成的想法:关于如何去关注那些视野之外的东西,或着是低于或超越我们文化的认知的东西;并且作为一个艺术家,尝试为自己或他人去描绘这些东西……我那将消极变为积极的兴趣被极大地激发了……而且,罗迪夫的方法跟我读人类学研究生时知道的一则掌故产生了共鸣,跟曾经做过保险调查员的语言学家本杰明·沃夫(Benjamin Whorf)有关。沃夫讲过一个调查故事:有人将一根火柴扔进一个“空的”汽油罐,结果酿成了火灾。当然,罐子没有汽油,是“空的”,但充满着瓦斯和烟气,烧起来可壮观了……这使得沃夫去调查那些标志分类完全不同于我们的语言,在关于现实的本质方面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他推断说,说不同语言的人实际上生活在非常不同的世界里,譬如:对霍皮族印第安人来说,每天升起的太阳都是一个新的太阳,而说纳瓦霍语的人们根据强度而不是色度来分类颜色,等等。这似乎支持了我个人的怀疑,即怀疑我们的文化关于现实的正统观点是否必然是事物的最终真理。罗迪夫所做的事似乎把这种方法发挥得更有过之。

  有个主意也让我很着迷,那就是使用或误用一种科学方法论,去追求科学认为太疯狂或反对去操心的事物。罗迪夫的方法看起来不合理,但很重要。

  直到70年代中期,我才真正听到罗迪夫录制的一些神奇的录音带。就像其他许多被我们的文化归为幻想或错觉的事情一样,放大那些在被认为是空的、寂静的房间里录制的磁带信号,聆听这些噪音环境里的声音,本就有着想听到某些东西的意愿和渴望,然后试图去理解它。就我个人而言,我很清楚地听到声音,却永远不会断然去支持罗迪夫及其追随者的猜想:这些是逝者的声音,据说他们有自己的广播电台。虽然我对此持开放态度……但这些磁带上的确是有些声音,说着一些似乎是多种语言奇怪混合的词语。罗迪夫磁带的肌理是丰富和复杂的。这些放大的声音是引人入胜的、诡异的,或许它们只作为电子加工品或录音及放大过程的加工品而存在……其实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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