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欢呼:美女画家吕欢呼国画创作略评

来源:韩少玄博客    作者:韩少玄    时间:2015-07-01

吕欢呼国画创作略评


 

 

1

 

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中有一个细节,一直让我不能释怀——

两位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一位好像是叫孟森,另一位名字记不清了),其艺术追求尽管各有不同,但是这其中的艰辛或者说痛苦则是相同的:他们都致力于追求用自己独特的语言诠释音乐的本质、祈望着用自己的音乐创作抚慰人类苦难的心灵,很遗憾,他们得到的往往是无尽的迷茫、失落、无助与空虚。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有些不自量力了(没有任何贬义色彩):一心想着追求音乐的本质而忘记了对自我本质的追问、一心想着救赎人类而忽视了自我的救赎,殊不知,后者才是最重要的。让他们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会在偶然中被一位小女生的钢琴独奏打动,在他们看来,那位女生的音乐过于简单、轻快、流畅甚至是甜美,与他们的追求相比,少却了太多的沉重与悲悯,正是他们所不屑的那种音乐。但,也正是他们所不屑的音乐,却打动了他们。

说实话,在很长时间里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现在可以给出答案了:打动他们的不是别的,是真实,艺术的真实、心灵的真实、在他们内心深处隐藏着的自我的真实——那位女生的音乐,就是那位女生本人。而不同的是,在他们两位的音乐与自我之间,却是分裂着的,所以,他们痛苦。

由是,知道了,为什么艺术创作会带给我那么多不知由来的痛楚。

由是,也知道了,为什么在阅读吕欢呼画作的时候,我会有那么多的欢愉和欣然。

 

2

 

作为艺术的爱好者和评论者,我一直在想,在剥除了诸如身份、地位、名气等等外在的因素之后,到底是什么让艺术家成为艺术家?或者说,真正的艺术家与日常生活大众相比有着什么样不同的禀赋?在艺术家身上,有哪些品质是常人所不及的?如果承认艺术是天才的事业这一命题,那么就更有必要说明,什么?才是艺术天才所必备的素质。

——感觉。只是感觉。

应该说,吕欢呼是有着极其敏锐的艺术感觉的。我当然没有说吕欢呼是绘画的天才(在当下,天才和大师都是用来骂人的,至少我这么认为),但是她所拥有的艺术感觉,也就先行让她具备了成为一位优秀画家的潜质。

之所以这么说,我是有理由的。

吕欢呼有着艺术学院专业绘画教育的背景,虽然这无疑会给她带来令很多学院外绘画者艳羡的身份,但是也应该知道,正是由于这样,同时也会有着不可估量的潜在的危险——在习得绘画技能的同时,却有可能丢失艺术创作最为珍贵的才能——敏锐的感觉、欣赏美感悟美的心灵。其实已有太多的事实已经说明了这一切。当下学院里的绘画教育(无论是中国画还是西画皆是),无一例外注重的是绘画技能的训练,当然对于绘画创作来说这也是不可缺少的环节,但致命的是,有太多接受过学院教育的绘画者,在他们的绘画中除却技法的炫耀已经一无所有了。确切地说,不可否认他们完全可以创作出几臻完美的作品,但他们的绘画里却再没有了打动心灵的那一点感染力,他们已经不再会表达、或者是不再需要表达什么,制作一件所谓完整的作品成为了全部的目的。我知道,其实他们已经历艺术很遥远了。

庆幸的是,至少吕欢呼是一个例外。

在谈到自己的绘画创作时,吕欢呼一直在说她只是凭感觉画画。我相信。

我尝试着描述我所看重的艺术感觉:以我得理解是,所谓感觉,或许是一种进入能力,而艺术感觉很可能就是一种能够让创作者精微、准确而又细腻地抵达绘画对象内在本质的契入能力。不是主观、也非客观,不是理性、也非非理性,凭借这样的一种能力,艺术的创作者无疑可以先行地透达事物的本真,无所谓花草、无所谓山水,他会在花草山水之外聆听到生命存在跃动着的吸呼和灵性,因之,一个别样豁然的境地向他 “敞开”着。如是,向日葵在梵高笔下火一样地燃烧、野塘的荷花在徐渭那里有了禅的晶莹通透……

这样一种能力,吕欢呼是具备的。

吕欢呼画路广阔,举凡山水、花鸟、器物以及人物等皆能。而她的艺术感觉也就在这一切中鲜活着,比如她的梧桐花。梧桐,在大多数人那里不过仅仅是众多绿化植物中的一种、在易安居士那里是“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而在吕欢呼这里,我只看到的是一种花卉作为一种花卉自在地绽放。没有世人眼中的世俗功用、也没有易安居士的愁苦清冷,有的只是不无惬意的伸展、不夹杂任何具体感情色彩的沉吟以及随缘自适的感念,或许还有一点懒散、一点无所事事。不知道,这是否是吕欢呼的自我写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属于她自己的梧桐花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3

 

尽管风格和意境这样学术化的词语在当下被过于泛滥地运用,但是,在我们试图鉴赏、品评一件国画作品的时候,除却它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更合适的学术用语藉以运用。在我试图介入吕欢呼绘画创作的时候,自然也不会例外。由此,我唯有感慨,为什么在艺术创作面前,我们所谓的学术研究有的只是无奈与尴尬?

而且更令我颇感意外的是,面对吕欢呼的国画创作,似乎也很难用既定的诸如风格、意境这些既定的批评语言来展开我的工作。

之所以如此,我想大约会有两种原因:或者是吕欢呼的绘画创作还没有达到用意境和风格这样的词汇评判的高度;或者是,吕欢呼试图保持一种游离在在国画创作既定范式和程序之外的创作状态。前者,是无可奈何;后者,是有意为之。那么我宁愿相信是后者导致了这一切。问题是两难的:既然用意境和风格这样的术语很难准确地评述吕欢呼的艺术创作、而除了运用它们又别无选择,那么如果不想放弃这项工作的话,就必须寻找一种两全的办法。尽管这并不容易做到。我想,这大约是当下很多批评者都会遭遇到的难题。

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在风格和意境之外游离的创作状态,吕欢呼是怎样做到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倒是颇有意思的话题。

在绘画中摒除风格与意境,吕欢呼是做了一些工作的——

所谓的艺术风格,不严格地讲,即是创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所投放的独特而强烈的个人面貌。毋庸讳言,一直以来,拥有属于自己成熟的艺术风格、个性面貌是每一位艺术创作者都会梦寐以求的事情。成熟的艺术风格是一个自足而严密的逻辑系统,由异于前人、异于他人的笔墨语言、构图原则、题材对象等等诸多因素构成的,约言之,有风格的作品总会有一些稳定的程式存在。或者也可以说,在风格里难免会有一些惰性因素存在。无论徐渭、八大山人还是黄宾虹、齐白石,莫不如是。但是吕欢呼的创作则恰恰相反,她是反其道而行之,题材多变、构图多变、线质线形也多变,在她不同的作品之间往往存在着面貌上的差距,而且差距极大,似乎很难相信那些作品会是出于同一位创作者之手。所谓艺术风格,在吕欢呼的艺术追求中并没有多少神圣的位置,就这样在她的率意、随性中,她的绘画有意无意间很潇洒地拒绝了风格,相反的是多了一些不确定性。

而关于绘画的意境,广义而抽象的阐述应该是,在现实生活的执着与粘滞之外用艺术的方式为自己、为艺术的欣赏者寻觅一个更加超脱、更加适于人自身生存的理想时空;而对于国画创作而言(尤其是文人画),所谓意境则还有着更具体的内容,即,意境对创作者而言是用以逃避现实生活的无奈、用以慰藉在现实生活中遭遇了挫折的心灵的灵丹妙药,因此在数千百年的文人画创作中总是无一例外的流露着一丝丝幽怨与消极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在吕欢呼的绘画中却了无踪迹,尽管她也在尝试用艺术升华自己、尽管她对江南有着不可割舍的依恋、尽管她对黄大痴倪云林渐江的艺术同样推崇备至,但是传承已久的那一种意境表达在她的绘画中却并没有些许刻意的保留。可以说,吕欢呼的绘画中有的不是意境,而只是某种随着她的心绪变化而流露出来的莫可名状的情调与氛围,或者忧郁、或者爽朗、或者优雅、或者安详,等等。但无论是什么,都会是既具体而又模糊,难以描述、难以确指,并且又不得不承认,所有这一些在我们每一个人生命的某一瞬间都曾真实地出现过。于是,为了更忠实地记录这一切,在绘画中吕欢呼把大多数创作者视为终极追求的意境也拒绝掉了。

作为评论者,我想我有必要说明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当然前提是,她所做的一切是出于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而不是相反。

在思索吕欢呼的绘画创作之前,我一直在思索另外一个问题:在文人画这样一种绘画形式藉以存身的文化环境都已经有所改变之后,它将何以立身?也就是说,文人画的表达方式、文人画的诉说内容同已经成为历史的传统社会有着先天的契合,而当这些都已不在之后,那么作为一种载体,它是否还有能力承载它不曾面对过的内容、它将如何才能够做到这一点,毕竟我们当下的生活方式、我们的所思所想同传统文人们已有了天壤之别。如果,它不能够做到,有必要怀疑它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究竟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因此,对文人画的命运我一直悲观。得承认,当下有太多的画家画古人所画、想古人所想,但是除却他们那一点可爱的思古、恋旧情绪之外,究竟还有多少值得肯定?

诚然,这样的问题已经有过不少人思考过、回答过,更有一些人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做过一些探索。如,在形式上借鉴西方现代绘画的某些语言形式以标榜所谓文人画潜在的现代性格、在内容上引进具有时代特征的题材(如革命历史题材的主题性创作、城市题材的水墨试验等)以其完成传统文人画现代性表述的转换,尽管也曾经有过不少的优秀作品,只是我一直固执的认为,那些绘画已经不能再是纯然的中国画、也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人画了。因为我能感觉到,这样一种现代化的努力还只停留在表层,虽然我不得不承认那也是一种艺术。

不过,吕欢呼的绘画创作给了我一点启示。

吕欢呼的绘画创作没有决绝地抛弃传统文人画的基本语言,用的还是毛笔宣纸、画的也是古人曾画过的山水花草,但她渴望表现的、也在努力表现的却是自己在某一瞬间对当下生活真实的感受(当下的意义在于,它会使它的关注者习得一种体验着的、诗意盎然的生活方式;或许在这样的生活中,生命的意义与价值宛然自现),这很重要。因为,每一个当下都会是最真实的,哭了笑了、愁了闷了,尽管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正是这些构成并显现作为一个人最本真的存在状态,而以此为契机创作的作品,也才会最真实地展现、记录些一个时代一个人的存在状态。归根结底,艺术或者说绘画,除了在引导人认清自己真实的存在境遇之外,大约也不会再有太大的作为了。所以,她宁愿自己的绘画不要意境、也不要风格,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她是在尝试拓展风格和意境作为学术概念的基本内涵。或许凭她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烦冗而艰巨的工作,但她的绘画创作实践已经表明了,基于当下体验的国画创作的可能性。事实上,吕欢呼的绘画创作正在融入她的日常生活,她的生活也在融入进她的绘画,或许她还没有很清晰地认识到她在做着怎样努力,可以想见的是,如果在某一天她的每一次当下的生命体验都能够畅然于她的绘画创作的时候,作为一种绘画形式的中国画、文人画,就已经找到了它在现代社会文化背景中存在的内在依据。有不少的研究者和创作者都在苦苦地追问着中国画的未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这,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似乎,吕欢呼的绘画创作并没有太大的抱负,既没有风格、意境上的刻意追求,也没有承前启后、跻身艺术史的宏愿,她在绘画中追求的,仅仅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真实地面对自己,用自己的绘画创作在线形流逝的时间之流中有一个停顿做一个结、在时间的某个点上荡漾开一个哪怕只是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块面结构——这就是我所认识到的吕欢呼绘画创作的价值所在。

 

 

 

4

 

关于本文的标题,略作说明——

 “不为欢呼”的完整表述是——吕欢呼的绘画创作只为吕欢呼自己而展开着,并不奢望他者报以赞叹、为之欢呼。

——不无谦逊,也不乏自诩。

我想这也就是我所了解的吕欢呼的性格。

 

 

 

2011年5月6日

于京西《中国书画》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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