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始于终点——对话王清丽
时间：2019-12-19 作者：看点快报 来源：看点快报
旋转木马：始于终点
——对话王清丽
采访时间：2017年11月23日15：30
采访地点：艺术家工作室
采 访：符坚
艺术家王清丽一向雷厉风行，用武汉话来说就是“蛮刷啦”，简单的几句沟通，我们便相约在她的工作室见面。这次采访中我们看到了追求完美的王清丽，在工作室最轻松自在的一面。伴着咖啡的香气，我们和艺术家一起体会穿越热带雨林的勇气和那些依然带有温度的记忆与思考，阅读艺术家视觉图景里隐匿的爆发力。
关于展览
问：这一次展览的主题是：“视觉的R&B”。这里面有双重的意思，一个是您作品中红色和蓝色的运用，一个是视觉语言的律动和节奏感。
王清丽：对。
问：展出的作品都是新作吗？
王清丽：是我2015年到2017年的一些作品，主要以2017年的为主。现在这批作品叫“秘密公园”系列，从2013年开始，我已经画了五年。
问：还在持续吗？
王清丽：在持续。其实这个系列中的旋转木马，源于欧洲进入机械时代后第一批能够旋转起来的木马。这个旋转木马的发明和出现给资本家带来了很高的利润。第一匹马的回头、马与马之间的距离，那种无声的鸿沟，大家看到的旋转木马营造出一种很浪漫的气氛，美妙的音乐，还有很漂亮的色彩，很快乐的感觉。大家认为的美，但是到我这里来，它就有另外一种意义出来。我看到的是马与马之间永远的距离，就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一样，它始终无法完成沟通，逾越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我借鉴旋转木马的形式再现我的想法。
关于创作：从张狂到隐晦
王清丽：每个艺术家进行创作都有一个主题，然后在这个主题上进行某种形式的呈现。因为我是女性身份，就会以女性的视角去关注身边的一些社会现象或者表达自己对它的批判态度或者是认可的观念、想法。我一直关心和关注表达的对象，从视觉到语言我的表达都跟女性有关系。从很早以前的《欲望都市》，还有更早的一点的《女人魅》、《欲望都市》，我看到的是身处一个物质的年代，大家对金钱、物质的盲目追求，所以希望以车和女人的图像折射出这种时代赋予无法回避的浮躁状态。车就代表那个工业时代经济带来的正面和负面的冲击，女性代表一种身份，背后是她在这个时代充当什么角色的思考。之后我就开始创作跟女性有关的《女儿经》。《女儿经》和《新女儿经》其实也提出一个思考，就是女性应该把自己摆在一个什么位置，扮演什么角色，在这个时代里面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新女儿经》就是现代女性怎样去对接古代“勤梳洗、爱干净”这类道德规训的主题上。这一系列一直在探索女性身份认同的问题。
《女儿经——习礼仪 难尽说》 150cmx150cm 2010年
王清丽：我很早以前到甘南藏族自治州去过，那个年代我去的时候，让我触动特别深的，是看到男人骑马，女人只能骑黑牛。她们是不可以骑马的，这对女性来说就是典型的歧视。我一直在表达和反抗这种对女性的不平等。作为女性，我一直在沿着这条思路在走。现在只是借鉴旋转木马这个形式来表达我的观点。通过这个，我可以说自己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很多人不敢说，但是我觉得，我就是要表达女性、表达男女平等。我没有女性要怎么样，男性一定要怎么样的概念。男女应该在一个起跑线上。不管在专业，在经济文化等所有的领域都应该是平等的。在我的作品里面一直都贯穿这个。只是说我更强烈地去把它极端化了，比如我后来的作品《驯夫记》，特别张狂的。我把美国的一个雕塑作品，它是女生当桌子跪在地下，后来我就反串成男性在地下当桌子，反串角色。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反抗，用我的绘画的方式去进行平面的视觉艺术的表达。《秘密公园》我更隐晦了，更策略化了。我不想跟别人说我要跟你斗争，我一定要怎么样。我就悄悄地，自己做自己想表达的语言。所以叫《秘密公园》。
《秘密公园 红 No.4》布面油画60X80cm
《秘密公园 蓝no.3》布面油画 100x80cm
《秘密公园 红 No.5》布面油画100X80cm
《秘密公园 蓝no.12》布面油画 130x110cm
问：这种改变与女性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有一定的联系吗？
王清丽：有的，我现在越来越敢于说很多话，也敢画很多画，我就觉得这就是我的艺术。我就会用我的绘画语言去关注、去发声、去提问、去批判，或者去颂扬。每个视点不一样，一般作为女性很少有人真正来放在台面上谈女性主义，也很少人愿意承认这个。
问：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王清丽：压力。
问：但其实正是这些压力才生发出女性关于身份、焦虑和不安的讨论。
王清丽：所以我提到策略，我从台面上“驯夫记”，然后走下台面。再走到台下“秘密公园”，我依然在发声，依然在诉说我要表达的情感，这是我要表达的，只是我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关于寻找
问：关于女性主义的呐喊和追问，有时候其实是对自己内心的一个寻找。
王清丽：艺术真的可以和灵魂沟通。把自己真正内心深处的东西找到，去挖掘那些看不见的。每一位艺术家一辈子都在寻找这个东西。如果你寻找到了，你就觉得你做的东西很有意义。至少对自己来说，人生对于活着的意义就有了。无论哪一个行业的女性，她从她的角度，和她的职业与环境，都在不同的悄然发声，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但一直存在。
问：有时候我们感觉到了，但难以言说，不能用语言去清晰地表达出来。但在创作的过程中，慢慢的、逐渐的清晰了。
王清丽：对，你当时可能只是把它作为一个问题提出了。比如我当时到了西藏，创作了《男人骑马、女人骑黑牛》，其实我就是把这个事实直接地告诉大家，你们来评判。这幅作品我运用了毕加索的立体派形式呈现，画的就是女人骑着黑牛，男人骑着马。
问：为什么选择立体派的表达方式？
王清丽：你问得非常好。可以用写实的，但是我觉得更抽象更隐晦地表达更好。我觉得好多事情，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白，看这个题目你就知道了。我是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创作一幅作品出来，而且那个黑牛非常的脏，非常的丑。我到过甘南，到过藏族自治州，到了玛曲，住在那里。确实体会到了女性和男性从日常生活当中就体现出来的男女的不平等。后来我到了泸沽湖，那里是母系氏族。我刻意去找这个地方然后就去了，1994年我创作了《母亲湖》系列，这一幅作品就是我要寻找的东西，我把它找到了。《母亲湖之三》作品参加了中国第三届油画展，获得佳作奖。
王清丽：我一直在寻找，《驯夫记》我想寻找的是坏画的那种邪恶感，2013年我到欧洲去寻找坏画，我只要在美术馆、博物馆里看到，就站在那里读那件作品。走到艺术家的内心深处去，他是怎么表达这个画面的，他要表达什么？我希望能够通过无声的对话，寻找到答案。我在创作《驯夫记》之前，就在寻找坏画，但是画不出来，看到白色的画布，我无法动手，画出来之后，还是接近于印象和表现主义之间的那种画法，那不是我要的。我从欧洲回来之后，这是我画的《驯夫记》这个系列的最后一个作品，也是《秘密公园》系列的第一幅作品，它是“驯夫记”和“秘密公园”之间的中间点。我一画完，我说：我找到了！这幅作品叫《达达先生》，其实它描绘的是一个很美的，取景于非州的一片热带雨林。非常美、非常漂亮的风景，有地域、有人，画面里有故事。我把我身边的人都放进我的艺术创作中。画里表达的是一种女性意识，正因为我要平等，所以用很亢奋的，很斗争性的那种心态去诉说，我要凤在上，龙在下，其实我要的是平等。为什么要不一样？为什么男人可以骑马，他不骑黑牛，女人不能骑马要骑黑牛？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话题。
《驯夫记——铃儿响叮当》 180X240cm 布面丙烯
《驯夫记——侍者》 180X240cm 布面丙烯
《驯夫记——晌午》 180X240cm 布面丙烯
《驯夫记—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240X180CM 布面丙烯 2012年
王清丽：再看我们背后的这幅作品，蓝色调。从那边转化过来，其实它都是表达了一种“秘密公园”的故事在里面，我在“秘密公园”里的那种创作的表达形式（我们指的绘画技法），是具象的，比较写实的。从旋转木马开始，在2015年湖北美术馆展出过旋转木马的系列，当时配合了装置作品，表达的也是一种囚禁，设置了一个鸟笼，我所有的作品里面，用的红色、黑色就像蒙克的《呐喊》，它就是黑色、红色。就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呐喊。我的内心用的红色，我不会用绿色，因为绿色只是一个风景而已。而这幅作品，我用的群青蓝，很安静地呈现在我的画面上。我从具象到抽象，现在我们坐在这幅画的前面，它已经是抽象画了。但它里面还是我要表达的语言，里面可以寻找到一些关系，有马、有人，但是我把他们分解了，越来越隐晦了。
关于自由之艺术
问：在您创作中经常用到马的元素。
王清丽：我一直和马有点结缘，从1985年开始，我就画了很多马，其实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画了很多马，现在回过头来看的话，好多素描、手稿包括每个创作阶段，好像都跟马有点小缘分，只是我是无意识的。
问：我想是这种无意识的寻找，就是在追寻自由，因为马的那种奔跑的感觉，就是象征着自由。
王清丽：艺术家首先是自由，如果说没有自由，是没有办法做艺术的。自由之艺术。如果艺术没有自由，没有去真正表达和呐喊内心深处的思想的话，那你花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去做艺术，那是没有意义的。我觉得人活着一辈子就是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至少对得起我自己的人生。我觉得我还会做20年、30年，做更多的艺术探索。但我现在就觉得已经从“秘密公园”、“旋转木马”里面得到我要的一种观念和想法。这是我要表达的，而且我会一直走下去。艺术家创作的这个过程当中很孤独，但其实他的内心一点都不孤独，而是很充盈的。我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然后就到画室了。工作室对于艺术家来说就是一个人的世界，在我的情景里面，自由，太重要了！艺术，做艺术一定要自由！如果有，才能做出作品出来。
问：关于自由，也是女性主义的追问之一，在您的作品中，这些画面颜色很平静、但是表现的视觉让人看着很激动。这种冲突是从笔触、颜色、包括很厚的肌理效果都有冲突。一边很宁静，一边内心又是很激动的。一方面你把这些情绪的表达都隐晦进去了。一方面在您的视觉图景里，依然存在着这些情绪的爆发力。反观女性的两面，一面是优雅的，一面是坚强的。女性所付出的、所承受的压力、所要面对的家庭、事业、要平衡的一切，都是支撑这个优雅背后的坚强的力量。
王清丽：你看懂我了。
关于未来
王清丽：“巅峰之上——分离的秘密公园”是我下一步的计划。这次展览中我有一张《韩熙载夜宴图》，这个图里面我就把《秘密公园》的马和上面的人物把他割裂开来，置于到另外一个情景里面去。我做了一个装置作品准备参加明年3月份的一个展览，就是把马移植到另一个空间里面去。我为什么找这幅作品，很简单，它表达的都是女性，所有的女性是什么？就是一个歌女。就是供男人欣赏的一个角色在里边，其实我是把它拿出来，把我的马和人放进去，就是一种对抗。可能我后面一条路是这样去走，我现在已经准备把《新韩熙载夜宴图》用其它科技技术手段，与我的平面作品结合，通过移植、结构、重构达到另一种空间镜像的效果，让我的艺术语言多元化，明年会在展览中看到，可以说是我作品创作的新起点。
问：非常期待！谢谢王老师。
采访：符坚（湖北美术馆馆员、策展人）
王清丽，生于湖北沙市，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油画专业
现任教于湖北经济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教授。
个展：
2008年 WANG QING LI ANG SHANG VAN DEN BERG——南、北半球当代女艺术家双个展（南非·开普墩）
2012年“女儿经”——王清丽艺术展（法国·凡尔赛）
2014年 她们与我无关——王清丽艺术展（中国武汉· 钻石艺术博物馆）
2017年 视觉的R﹠B——王清丽艺术展（中国武汉·仟僖雅画廊）
巅峰之上
回观欧洲第一匹木马的出现
秘密公园中的癫狂
形成了视觉与错觉的僵局
在混乱中寻求有序
并分离开来
因此产生“空间”和“距离”
仰望星空
才能通往巅峰之上。
回观美国第一匹木马的出现
秘密公园中的逍遥
形成了欢乐与游离的景象
在有序中寻求无序
开始分离
因此产生“暧昧”和“抑郁”
回望星空
浮云渐渐漂落在天际间
回观中国第一匹木马的出现
秘密公园中的轻狂
形成了红色与蓝色的视觉
科技媒体的出现
在旋转中迷失方向
不断分离
因此产生“解构”和“重构”
仰望天宇
一轮冷月高高挂在星宇中
王清丽
2017年.12月
策划统筹：程丹 符坚
编 辑：琬玉
监 制：张效慧 余笑忠 阿峰
拍摄制作：花样TV
出 品：遇见好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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