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笔画家喻慧——序
时间:2019-01-15 作者:刘丽明 来源:雅昌艺术网
喻慧画了一批新画,是石头与鸟的系列,以这个系列为主,要出一本画册,前面要个序,请谁写呢?想了一圈人,都开不了口,怕勉强了别人,因为她知道序的通常写法都是说好话,评论家会把画家作品“提高立意,深入剖析”,但评论家心里真正是怎么个看法就难说了。喻慧是这样的人,或者说,她常常给我们这样的印象:好不容易树立的自信心(在知已好友的鼓励下),随着她在想象中渐次挨近陌生的目光,那自信心会一寸寸坍塌下去。她终羞于烦人,准备自己做序。然而写了一点以后,她大概还是渴望与陌路人的眼光相逢吧——每个人都有好奇心,渴望遭遇自身以外其他参照系的评价。她找到了我,我跟她是隔着行的,我看不懂画里面的路径,但是我和她的私人关系是属于那种不必客气的,如果我不想写,我可以拒绝,如果我想写,她也弄不清我会讲出什么不搭调的话。由此可以看出,喻慧的自信心,末必如我们以为的那样脆弱。一个序,无论写得好坏,对她来说,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这也是当然的。喻慧已经画了多年,正如我写文章写了多年,时间和精力砸到这个份上,对下笔和行笔的状态,最后能不能成,效果怎么样,多少是有数的,无需别人评说。因为她原先画得好,已经是公议,没什么可说的了。而她忽然画出新的题材,尺幅也扩大了许多,则不仅引动我观赏的兴趣,且触动了我在写作中遇到的问题,所以我为她写序,也有自己的私心。
现在我先把喻慧自己写的引用一下,很实在的经验,不引用浪费了。她说:“我仔细回想,为什么会忽然画石头?分界线并不很清楚,也许是前一两年一直在画小扇面,积蓄了一些体力,也许耳懦目染受到古画的启发或受到当今追忆怀古审美的影响,忽然灵机一动,试着动手,又找到了画画的兴奋。一面实实在在地把时间填进去,一面迫不及待地开展下一张,被内心追赶着,知道明天要做什么,怎么做,即陌生又唾手可得……真是幸福的时光,生怕这机灵、这充实的感觉转眼即逝。”
喻慧画工笔花鸟,20年没挪过窝,她自己的解释是手笨,我以为或许是多情。她在画幅里一遍一遍地染,当她对画里的自我,即对象化的自我还不太有把握的时候,她反复地试探、描摹,惟恐哪里还不够好,这样做既是因为不放心,也是因为处在创作的兴奋状态中一时半会儿转移不开。这种反复的功夫,已经超出了旁观者的要求,别人以为花那么多功夫就像有洁癣的人清理房间一样是过分的要求高了——我在这里同时讲着我自己,理智上我也知道是不必要的,只是无法关闭自己那颗牵记盘旋之心。然而时日既久,当密集地加工成了习惯,而从中取得自我发现的兴味却逐渐减少,终觉得如此地工于笔墨是一种自我的束缚。有时我也向往自己能“写意”地表达一下,听别人说,写长篇必须“掺水”,否则你自己不累死,读者也要被你累死。虽然我已经干锤百炼出一种将双重信息压缩在千字文里的技巧,我的语言之流载着加倍的负荷,依然能保持一定的流速,可是一旦对题材的兴奋度降低,这种气韵的活力就会逐渐减弱,甚而停滞,流水“一下子凝结为冰花”(吴尔夫语),那么我这制造“压缩饼干”的技能,便有可能陷我于字面上雕饰的境地。我渴望自己的文章能像宽阔的江面,从容不迫,波光粼粼,让人呼吸深远。
现在我看见喻慧,她突然用一种对话的方式打开她的天地,不是单纯地扩展,而是别开生面或别有洞天,这批新的画里,为了保证虚拟组合的成立,新的和谐原则便开始发挥作用,它在喻慧的笔下形成了淘汰机制,将日常生活中轻的因素挥发掉,只为端俨的形式保留场地,就这样不知不觉实现了理想之境对生活之境的过滤。于是小花小草减去了,寻常的小家雀也进不来了,出来见“客”的鸟,必须是珍禽、猛禽,比如仙鹤,乌鸦,老鹰等等。她将石头这个比较厚重的东西邀入自已的画面,鸟与石头莫名相见,相见双方的组合并非来自生活,而是来自喻慧的主观,且一幅一幅看,越画到后来她的主观性越坚决。这个不合常规的基础缘何建立,我们在喻慧上述的话里找不到确切的原因,惟有此后的效果可以彰显喻慧的原动力,使我相信这种创作有它的必然性。
我也看到了许多可以对话的题材,但是没有一个题材将我席卷而去。因为对话的和谐最为难得,心向往之时,心有戚戚,不是有对无话,就是有话无对。而喻慧的艺术,正处在将要满座、还有空位的阶段,新的欲求似有若无,于是老天便积极促成她与新题材的缘分,甚至不用她动脑筋设计,只让她随着身体的行止碰到什么用什么,她近期所学所看所体会的新方法、新技能,全都成为她招安新题材的手段,虽然失败难免,最终水到渠成,她岂能不幸福?她是为自己的福分而幸福。
2003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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