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时代赋予我们的灵感和机遇是空前的灵,没有比变革时期更能激发人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了。社会容纳了很多从前无法想象的东西,青年人格外活跃,同时,这也是一个激进的速食式的年代,勿勿忙忙是它的基本特征。 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少年时接受了最无用、最可悲的早期教育,成年时面对的是最纷杂、最动荡的现实生活。最初建立的观念和标准,在后来的社会生活中一一被打碎,前后的矛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我们无所适从。于是,有人在一笔一笔按照凡·代克的方式画着静物画,有人脱光了衣服为无名山增高一米,有人在鼓吹传统美学,有人呐喊着与国际接轨。什么都可以存在,关键是我们自身的需要,或者是我们更愿意接受怎样的艺术方式。
社会为我们提供了广阔的实验空间,在纷繁复杂的艺术方式中,我选择了架上绘画。当我面对空白画布时,我清楚地认识到我感受生活、认知生活的能力,可我从不愿在题材、形式、语言中间打转,在社会批判、改造意识形态之间奔波,我的思想远远没有适应当今激进的或前卫的艺术形式。我时常清点我的思路,分析自己,我以为画画是一件单纯而快乐的事情,如同人家下棋饮茶,我是这样一类人,我不能够在爱好上增加重负。我希望能够保持其中纯朴美好的乐趣和恬淡闲适的心境,我愿意做一个旁观者,看潮起云涌,尘埃落定,从前如此,今后也如此。
我常常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在这个绝对的真空里,一切都清晰可辨。一切又都模糊而未知,似与不似之间,平添了一分想象空间。我喜欢在神秘的臆想中游弋,在似是而非中寻找,我认为这时我发现的东西最真实、最有力量、最打动我。在绘画语言方面,我尝试打破正常的叙述空间和光影秩序,重新解构画面,因为我发现很多古代大师的作品,并不在意实体的存在,在形状和色彩关系的具体特质中更富于人性的趣味,他们可能认为深度和体积的幻觉在美学上才有价值。自然是值得模仿的,首先它提供了丰富的色彩和形状,这是我们画家永远无法创造的。但是怎样从自然中再现人类的价值和精神,这里会有更丰富的养料滋润我们的创造力。
所有好的艺术都包括了抽象和超现实的成分,就像它既有古典也有浪漫的成分--秩序和惊讶,智慧和幻想,意识和潜意识,艺术家的两面个性都必须发挥出来。我属于那种异常敏感的人,在多数人看来无足轻重的事物或景观,对我都可能产生作用。感性是我探知生活的触角,它能蜕变成曲,化身为歌。潜藏在公开的风格、学派和艺术理论下,不属于任何主义,不服从批评,就是艺术家私下的心态,这是幻想和欲念,梦境、萦念、秘密的需要和公开的计划、意念和偏执狂的领域。
不知不觉中,绘画成为我的生活方式,我要很自然将生活艺术化,重要的不是形式,也不是内容,而是把握和驾驭它们的能力。比起色盲,许多人更是形盲,在我们最初接触造型艺术时,我们首先只能分辨二度空间的形状,还无法判断距离、深度。稍后,为了实际需要,必须发展能力来判断大致上三度空间的距离,但满足了实际需要的要求后,大部分人就不再深入。这样,我们在理性和感性上对形式在完整空间的存在不甚了了。为了使我的思维跨越二维,画面回归二维,我拒绝使用照片,或其他图片资料,并且我从来不画创作草图,因为它妨碍我在幻想和回忆中感受空间和形体,妨碍我更流畅更准确表达自我。我的画很直接,画这是出于某种需要的自然成长,我要表现而不是描绘,一气呵成的运笔过程,轻轻松松,不露痕迹是我的理想状态。我一直就没有养成按照传统方法画画的习惯(写生、草图、放大、定稿等等),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将白画布涂满颜料,然后再考虑画什么。这是我的天性使然。但在思维上,我更愿意接受理性的逻辑方式,这或许是一种内需,一种必要的补充。我希望在绘画的过程中保留有意识的经验,并透过在表达媒介上更有力的控制而加强情感。
要在视觉上有所体验,并将我的视觉经验转换成造型的语言,需要入神的能力。视觉经验不能只建立在感觉和知觉上,没有被事物本质净化过的感觉和知觉只会停留在情绪的表面或者干脆在情绪中消失。汉斯·霍夫曼说:"任何深刻的艺术表现都是对真实一种有意识的感觉的产物。"要达到某一高度,不但要具创意地将自然的经验诠释出来,而且必须将对自然的感觉转换成在"表达媒介"上具创意的诠释。画面经营显然远远不够,不过我想,那"我们究竟向何处去?"这真是个问题,一个永恒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