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丹讲座:从丈量艺术到生活的距离开始
来源:TEDxSWUPL 作者:尹丹 时间:2016-01-26
但是现代文明也带给我们一些弊端。这个弊端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一个是功利主义,一个是自由的丧失。
艺术真的高不可攀吗?在很多人眼里,搞艺术似乎是一件很高逼格的事,艺术家往往给人遗世独立的既视感。随着历史变迁,艺术源于生活,却渐渐脱离生活。
生活节奏的变快和压力的倍增,让我们渴望找到一个出口宣泄压力和紧迫感。我们用旅行作为短暂的逃离,我们在闲暇时间画画、听歌、跳舞,从大众艺术中得到现代生活的救赎。艺术又重新回归我们的生活,修补现代社会功利主义和自由丧失的弊端。
尹丹:清华大学博士,四川美术学院美术学系教师,著名青年批评家。
谢谢各位。我叫尹丹,我作为一个年轻的老教师,其实也是讲过很多课也开过很多讲座,但是我第一次面对这样要付费的听众,所以刚才我一直非常忐忑,终于轮到我了。
从小我的父亲就告诉我,因为我是四川人。从小他就说西南政法大学是非常好的大学,我的叔叔也告诉我,他的青春是在西南政法大学度过的。他是六十年代西南政法大学的大学生,在六十年代也曾代表西南政法大学到全国参加足球比赛,他也曾经向我描述过他大学时代的生活。他说夏天的重庆是热得像地狱一般的地方,他每天晚上需要开学校的水龙头浇灌他的全身,才能够再次入睡。所以从小我就对西南政法大学充满了一种既幻想又非常恐惧的心理。我的外公是蔡元培时代北京大学最早的一批法律的学生,所以我对这个学校是充满了情怀的。可惜我作为一个学渣,没有办法到这个学校来念书,我作为学渣我只能……当然我的母校也很牛(笑),我是说我作为学渣,我只能选择艺术的道路。当然不管是学渣还是学霸,我想我们每个人对艺术都会有一种真诚的体验,所以我想通过这样一个平台,来分享一下我对艺术的体验。好,那正式开始。
我这个演讲的主题是《艺术作为现代生活的救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绘画史上非常著名的一幅画,它是高更的一幅作品,画的名字叫做《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这个作品其实在我们很多同学看来它画得并不够写实,可能他的技术也并不够高超,因为他不是一个非常专业的艺术家,他没有接受过皇家艺术学院的训练。但是为什么高更是现代艺术史上最顶尖的画家?高更曾经是一位海员,后来又做了一位股票经纪人,而且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娶了一位非常漂亮的丹麦太太。有一天他突然迷恋上了绘画,艺术是一条痛苦的道路,后来他真的走向了一条痛苦的道路。有一天他又厌倦了现代的城市生活,有一天他突然喜欢上了原始生活,有一天他突然要卖掉他所有的家产,他突然离开他的妻子。我们很多女同学觉得这是一个不道德的男人,为什么把妻子抛弃了?他跑到了一个南太平洋的小岛叫塔希提岛,过起了原始人的生活,而且娶了一个原始太太,我们觉得挺不道德的。可是我们从另外一个侧面看,他的艺术历程其实体现出早期的现代主义艺术家对现代生活的一种质疑,或者说是一种不满。这种质疑和不满是通过他们的艺术作品表现的,我们可以看到这个作品带有一种强烈的原始主义倾向。同时,他们也通过他们的人生历程来体现出这种质疑。所以艺术在这里充当了一种类似于宗教的救赎的作用。
我想现代生活、现代性、现代文明,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好处,比如说我们的人均寿命从三十岁提高到了七十多岁。最近我们突然发现,祖国妈妈已经允许我们生二胎了,原因就是老年人太多。这都是现代文明带给我们的好处,但是现代文明也带给我们一些弊端。这个弊端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一个是功利主义,一个是自由的丧失。
不知道大家是否能够理解我所说的这两个弊端,功利主义和自由的丧失。我想你们日常生活中都会有这样的体会,比如说你今天约了你寝室的同学:“诶,哥们儿,我们晚上去吃一顿火锅”,出门之前可能你最纠结的一个事情就是,今天是我给钱还是他给钱?我到底要带多少钱?我要带多少钱得全给?你会发现随着现代分工的严密,随着数学在我们的生活中,日益成为一个占据支配作用的意识形态(我觉得这成了一种意识形态),我们的生活日益变得尔虞我诈,我们的感情不再真诚,它依靠一种数学关系在计算,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体会。
另外我觉得自由的丧失可能也非常的明显。比如说,诸位同学都是处在青春期,晚上喜欢和你的小情人在校园里散步或者偶尔亲热一下,亲亲嘴。你可能在亲嘴之前你就会四处张望——周围有没有摄像头?待会有位讲者会讲大数据时代,大数据时代下,我们每一个人在数据面前都是不穿衣服的,我们几乎所有的信息都会暴露在大数据面前。有一天你即使成为了本拉登,他也可以随时把你搜出来,这就是大数据。所以在现代文明中自由是丧失的。
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实际上就体现出了早期现代电影工作者们对现代文明的一种质疑。我们都知道前段时间富士康动不动就跳楼,为什么?因为流水线生产,每一个人在生产线上只不过是一个螺丝,只不过是一个齿轮,你在你的工作里面是完全没有自由的,个人真的是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个体。你会发现,在这样一种生产体系中,在这样一种生活方式里,你完全没有一种人的尊严,卓别林的电影就体现出这样一种倾向。
我们下面来看非常著名的波德莱尔,他有一本非常著名的诗集叫《恶之花》,诸位晚上如果失眠的时候可以购买一本《恶之花》,一般翻到第二页立刻会呼呼大睡,因为永远看不懂。波德莱尔有一句非常著名的名言叫做:“可以三日无面包,但绝不能三日无诗。”在我们看来,这是一种非常理想主义的情怀,实际上波德莱尔就是充当一种退却者的姿态,或者说是一个自我放逐者的身份。
我们经常会用波西米亚这个词来描述波德莱尔这样的艺术立场,我们今天说到波西米亚精神,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浪漫的词汇。我记得金庸曾经说过,台湾有两位女艺人最适合穿波西米亚风格的衣服,一个是三毛,三毛的一生都是在自我放逐;另外一个是齐豫,你们都听过她的《橄榄树》是吧?当然你们可能更了解齐豫的弟弟齐秦,齐秦的歌里有一个词的频率出现是最高的,就是“流浪”,有一首歌唱“流浪流浪~”,反复地出现这个词。齐秦他不过是秉承了早期现代主义者的这种自我放逐,他们通过艺术把自己从一种非常枯燥,非常异化的这样一种现代生活中放逐出来,让艺术成为他们的乌托邦。这批艺术家是非常追求这样一种放逐的情怀,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波西米亚情怀。
波西米亚其实是捷克一个高原,这里的人载歌载舞向全世界各地流浪,他们不断地让自己的艺术从边缘走向主流,波西米亚情怀就是一种不断地自我放逐,不断地边缘化的情怀。所以我们会看到早期的那些艺术家们,他们都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承载对现代生活的一种质疑。
我前几天去了英国的伯明翰,这是伯明翰非常著名的艺术家伯恩琼斯的作品。他最喜欢画一些天使,画一些非常唯美的作品,我们称之为唯美主义。大家注意看他的作品非常的漂亮,而且非常的怀旧,他有一句名言叫做“物质的科学越发达,我就越要画越多的天使,我就以他们的翅膀来捍卫灵魂不死。”他已经非常清楚的呈现出了他要所追求的东西,就是用艺术来质疑现代性,就是用艺术来充当对现代生活的一种质疑。我们知道英国的工业革命最早,但是为什么英国的浪漫主义是最蓬勃的?这仍然反映出人们对现代生活或者说是现代性的质疑或者说是不满。
这是马蒂斯的作品。马蒂斯是非常著名的野兽派的艺术家,其实他的画一点都不野兽,这个老头子也不野兽,他长得挺可爱的,他的画也挺可爱的,挺美的。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它很美,也许艺术家和律师们和法学专家们的审美是不一样的。反正我觉得这个作品是非常唯美的,它依靠形式、色彩、构图来建构一个非常唯美的世界。所以他有句名言叫做“艺术是一把安乐椅。”
再来看怀斯的作品《克里斯蒂娜的世界》,这个作品在我们看来非常唯美,但是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受到略微的、微微的、一丝丝的伤感在里面。这个作品呈现出美国人对故乡的怀念,在承载着我们的乡愁。当然你们现在还很年轻,我现在也很年轻(笑),比如说三十年后,你回到你的故乡,你发现曾经生你养你,你第一次初恋的那个四合院已经不在了,你家四合院里养着的那颗枣树已经被人砍伐了,那个枣树下面挂的那个秋千已经不在了,我想你一定会非常失落的。那艺术作品在某种程度上说可以承载你这样的一种乡愁,可以承载你个人对故乡的一种留恋。
我们刚才那几位表演者,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他们表演了两首曲子都是披头士的,一个是《Yesterday》,一个是《Hey Jude》。披头士作为艺术史或者音乐史上的一代经典,他们把早期摇滚乐推广向了全世界。我个人觉得摇滚乐仍然是通过一种迷狂,甚至是迷幻的方式来获得人们对现代生活的一种脱离,他们又是和当时垮掉的一代或者说美国的嬉皮士联系在一起的。我们会发现列侬后来去了美国之后,他的有些音乐会带有一点迷幻的色彩。这个迷幻的色彩可能很弱,但是无论是蓝调,无论是节奏布鲁斯,无论是乡村,无论是迷幻,都体现出一些他们这些音乐家们对现代生活的疏离,在这里仍然是让艺术承载一种对现代生活的一种救赎。
我们再来看一下,艺术还可以以直接的方式介入我们的生活。这是后现代一位非常著名的艺术家博伊斯的作品,叫做《七千棵橡树》。这个作品坐落于今天的卡塞尔,是博伊斯在八十年代的一个作品。他在弗里德利卡农美术馆前面,放了7000块花岗岩,同时他种下了第一棵橡树,然后在橡树的旁边放下了第一块花岗岩,这什么意思呢?我们知道花岗岩是非常坚硬无比的,所以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充当一种永恒的象征物,而橡树在德国人的精神世界中,充当了一种高贵的、崇高的精神象征,我们经常在十九世纪弗里德里希的绘画中看到他对橡树的描绘。所以无论是橡树还是花岗岩在这里都充当着一种象征物,它类似于具有一种宗教性或者仪式感。但是这个作品除了在精神上进行象征之外,它也直接干预着或者说救赎着我们的现代生活。博伊斯曾经参与组建今天欧洲政坛非常有影响力的一个政党,就是我们说的“绿党”。这个“绿党”当然就是强调环保的,所以他的这个作品从一开始就带有环保主义的色彩,后来的人们只要花钱买下一块花岗岩再买下一株小树苗,就可以种下自己的那一棵树,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一件作品。我们今天会看到七千颗橡树已经种满了卡塞尔这个城市,今天的卡塞尔已经绿树成荫,今天的卡塞尔已经因为这个作品而获益匪浅。
所以我想艺术作为现代生活的救赎其实有三个层面:一个是我们去欣赏艺术作品,当然这是最低的一个层面;第二个是我们去创作艺术作品,这是次一级的层面;第三个层面我想是真正地让我们的生活成为艺术的生活,成为审美的生活。我昨天和主办方聊天,她说你们都是学霸,图书馆去晚了之后都没位置,有时候会通宵上自习。我一直都很崇拜学霸,但我不愿意成为学霸,学霸太苦了。我想学习只是你们生活的手段,它最终不能成为目的,我们的生活应该有它自己的目的,就是一种非功利性的东西,这样我们的人生才能获得一种享受,这样我们的人生才能够完整。无论是自己作诗、画画、旅行或者欣赏作品甚至对着一个哥特式窗户发呆,都有别于你把工作或劳动当作一种手段。我想我们的生活是需要一种非功利性的东西,是需要一种审美之境的,是需要一种审美的心胸,需要一种非功利的心理的。
最后我希望各位我一直以来羡慕的学霸们,有一天你们能够拥有一个艺术的生活,拥有一个艺术的人生,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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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稿:庞郁晰 | 剪辑:林秋铭 | 责编:林秋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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