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永明
中国当代女诗人,艺术评论家;于成都开设“白夜”酒吧文化沙龙,策划举办了一系列文学、艺术及民间影像活动。河...[详细]

再去格拉纳达:纪念诗人加西亚.洛尔迦 2015-11-10

水之诗开放在我的灵魂中

 

离格拉纳达古城约40分钟的车程,就是西班牙著名诗人加西亚.洛尔迦的出生地富恩特瓦克罗斯、一个幽静的小镇。2002年我与北大西语系教授赵振江老师一起,从格拉纳达专程前往富恩特瓦克罗斯。

 “我在格拉纳达,这里热得要命......我一直努力工作,“创作”了一些致布谷鸟(那令人赞赏的、象征的小鸟)的诗和一条河的白日梦,哀婉的诗篇,我在内心深处、在我那不愉快的心灵的最深部分中感受到它们。你不知道,看见描绘在这些诗里的自己,我有多么难受。我幻想自己是在激情的回水上面的一只紫罗兰色的巨大蜻蜓......”[注1]

这只激情水面上的巨大晴蜓,曾经在水的万神殿——阿兰布拉宫的回水中自由栖落,但最终陨落在家乡的橄榄树林中。洛尔迦的一生就象他在《骑手之歌》中描述的骑手一样:知道自已永远无法到达那“遥远而孤独的科尔多瓦”,致命的敌人正在那儿注视着他:“死神在向我张望,从科尔多瓦的塔楼上”。这些诗句象谶语一样地暗示了他的最终结局。在反法西斯战争中,西班牙的文学和艺术都不可避免地被政治所左右,而洛尔迦则在内战中成为最大的牺牲品。1936年,“死神在向我张望”,但不是从科尔多瓦,连洛尔迦本人也没想到,敌人就是自已的邻居:他被暗杀在他的家乡。如今只有公园中的一块花岗石标志出他被害的地点,他的遗体始终未被找到。

富恩特瓦克罗斯是一个安静、少人的镇子。进得村来,向路人询问洛尔迦的博物馆,似乎倒也人人都知。洛尔迦故居是一个外表普通简朴素静的小白房子。进去后是一个缀满鲜花的内院,院内最瞩目的是一口井壁很高的古井,爬满青藤的墙上,有一座不大的洛尔迦青铜胸像。

1922年,洛尔迦幻想写一本关于水的书:“因为我“看见了”一本令人赞赏的书,必须把它写出来,一本我要写的书:《对于水的沉思和寓言》,多么深刻,一个人可以述说关于水的栩栩如生的奇迹!我的书的水之诗开放在我的灵魂中了。”“水的织机,水的地图,声音之津,对泉水的沉思,回水。以后,当我研究(是的,研究!)(祈祷圣人们赐予我欢乐!)死水,我就会写出一首关于阿兰布拉宫[注2]的难以置信地流动的诗,那座宫殿被视为水的万神殿。我相信,如果我真的这样处理的话,那么我就能作某种美好的东西,如果我是大诗人,真的是大诗人,那么这也许就会是我的杰作”。[注3]

 

赵振江老师是中国作家都很熟悉的翻译家,几乎我们所熟知的拉美作品都是他翻译成中文的。他翻译出版了《加西亚.洛尔迦诗选》中译本。同时他还将《红楼梦》介绍和翻译到西班牙,为了表彰他对西班牙文学交流所作的贡献,西班牙国王授予他一枚伊莎贝尔女王十字勋章。据说在外国人中,只有他和萨马兰奇获得过如此殊荣。赵老师为人随和,一次我们坐在咖啡馆中,吧员将他视为一落魄中国移民,十分轻慢。我开玩笑说:快把女王的十字勋章拿出来拍在桌子上,看他怎么说。赵老师说:他肯定认为是假的,反倒把我们赶出门去。

不过赵老师在西班牙文学界却是大大的有名,不只是文学界。一次他在格拉纳达公园散步,突然两个警察向他直直地走来,把赵老师吓了一跳。结果他们是来告诉他:听说你翻译了洛尔迦的诗选,我们特地来向你致意。可见洛尔迦一直是西班牙人的骄傲。

洛尔迦博物馆的接待员是一位年轻女士,听说赵老师是馆长的朋友、《洛尔迦诗选》中译本的译者,顿时肃然起敬。热情地为我们安排了一个专场解说。据介绍:洛尔迦故居于1986年重新整理修缮后对外开放。所有房间布置、家俱器皿的安放均由洛尔迦的妹妹凭回忆布置。客厅是普通农家的样式,从左侧进去是洛尔迦的琴房,那是他初练钢琴的地方。右侧是他父母的卧室。有洛尔迦的摇篮及学走路的木凳,其式样与中国相似。

整个二楼包括楼梯间都挂满了洛尔迦的剧本在各国演出的招贴。其中有各种版本的《血的婚礼》,印象较深的是一张现代舞的剧照,画面上一个青年男子手拿一柄弯刀,裸体站在左侧。剧照充满了洛尔迦诗剧中紧张和不安的气氛。

这所故居是洛尔迦9岁之前的居住地,9岁后他随全家迁往格拉纳达。但以后也经常回到这里,因为他的父亲是此地的一个庄园主。时时地要回到这里经营土地。

二楼的钢琴是洛尔迦初学弹奏时所用,解说员还特地指给我们看钢琴上摆放和一个花瓶。原来那张著名的洛尔迦弹奏钢琴的黑白照片上的花瓶,也被他们找到原物,并放在了照片中的位置上。

三楼则被打通了原空间,将房间扩成了一个约100多平方米的展厅。一个大玻璃柜里陈列着西班牙文学界著名的“27一代”诗人们的通信、手稿。以及当时他们发表作品的各种杂志、报纸。还有一些当年对“27一代”的评论文章。从中可以看到著名诗人阿莱桑德雷、阿尔贝蒂等人送给洛尔迦的签名诗集,以及他们互赠的手稿。“27一代”是西班牙诗歌中重要的一个诗人群体(尽管他们之中的文学主张、艺术风格、甚至年龄都并不相同)。其核心成员有洛尔迦、阿尔贝蒂、豪尔赫.纪廉,以及日后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阿莱桑德雷等。他们的特点是从传统诗歌中挖掘和发展超现实主义,与当时艺术中的超现实主义风格有共同、共时的特征。

洛尔迦诗作中的超现实却首先是从现实出发,他自称是“水的儿子”,瓜达尔基维尔河滋养了他,阿兰布拉宫每一道石缝中透露出的浪漫和幻想辉映着他:“从一首小诗(《河流的白日梦》),我思考着事物的门廊中的一块石头:

  缓  流

  我的目光沿河而下
  沿河而下。

  我的爱情沿河而下
  沿河而下。

  (我的心数点着
  时辰,它熟睡着)

  河流带来枯叶
  河流。

  它清澈而深沉
  河流。

  (我的心在请求
  它能否变换位置。)

洛尔迦从小就有超常的诗歌天赋,但他本人曾学过音乐,原来想考音乐学院。如果他不写诗,相信他也会成为一个不错的音乐家,甚至于画家。因为我在展厅中看见洛尔迦的素描也画得很有特点,他也常常在给朋友的信和自已的手稿上随意画一些插图。西班牙画家达利一直是洛尔迦最好的朋友,达利常常为他的诗剧制作舞台布景。他也曾在巴塞罗那书店朗诵他为达利所写的那首诗《萨尔瓦多(达里颂歌)。他们多次计划一起合作写书配画,但最终因他们之间友情的分分合合与纠缠,而未能实现。

在三楼的展厅,解说员拿出一盘录像带放给我们看,这是一盘很短的黑白纪录片。与当时的技术条件有关,录像像质很差,勉强能看到洛尔迦的面孔。录像带纪录的是洛尔迦和他创建的“茅屋”剧团开着一辆破卡车,四处演出的情形。洛尔加曾经在谈到“茅屋”剧团的意义时说:“我们要把戏剧搬出图书馆,离开那些学者,让它们在乡村广场的阳光和新鲜空气中复活。”  为此洛尔加亲自选择演员,亲自负责剧目排演。他们自已动手制作布景、自已动手搬运道具、自已布置演出场地等。在两年多的时间,“茅屋”几乎走遍西班牙,吸引了无数的平民百姓。他说:“对我来说,‘茅屋’是我全部工作,它吸引我,甚至比我的文学作品更让我激动”。从录像带中可以看出,洛尔迦每次都非常投入地为大众演出,以及朗读自已的诗歌。当年洛尔迦从纽约回到故乡后,曾有好几年写诗很少,将精力投入到戏剧创作和演出中。“茅屋” 剧团无疑振兴了30年代西班牙的戏剧舞台。《血的婚礼》和《叶尔玛》是他那一时期的代表作。时至今日,我们都能在屏幕和舞台上看到各种版本、各种形式的《血的婚礼》在上演。

 

洛尔迦曾经写过一首著名的长诗《伊.桑.梅希亚斯挽歌》(这也是他作品中我最喜欢的诗之一),哀悼他的朋友、著名的斗牛士伊.桑.梅希亚斯。伊.桑.梅希亚斯本已退休,英雄迟暮。不愿老死床上,宁肯血溅黄沙。他在重返斗牛场的一次斗牛中,不幸被牛挑中死去。在这个展厅中,也有洛尔迦与他的许多合影。其中经常出现的一位美丽女士是昵称为“小阿根庭”的女演员ENCARNACION  LOPEZ  JULVEZ,她生于阿根庭,是洛尔迦和整个“27一代”诗人们的朋友和他们之中的一员。展厅里有许多“小阿根庭”的演出剧照,她跳舞、她唱歌、她演戏、她表演弗拉明哥。ENCARNACION  LOPEZ  JULVEZ和洛尔迦一起举行过许多巡回演出,每次都是洛尔迦为她弹奏。展厅正中有一张照片颇能表现当时的场景:在他们的共同朋友所开的一家著名餐厅里,有一个专门的表演舞台。整个餐厅是达利设计的,墙上并有达利的壁画,完全是达利风格(当然是达利早期成名前所为)。照片中仍是洛尔迦演奏、“小阿根庭”跳舞,据说他们经常在这家餐馆表演。

ENCARNACION  LOPEZ  JULVEZ也一直是伊.桑.梅希亚斯的情人。伊.桑.梅希亚斯与妻子分居,然后与她同居多年。但是当伊.桑.梅希亚斯死时,其妻却不许她到医院去探视。为此洛尔迦大为光火,但是最后他还是根据西班牙的习惯,将这首诗题献给了伊.桑.梅希亚斯的妻子。

赵老师告诉我一件趣事:他应洛尔迦博物馆馆长的邀请,曾来此镇参加洛尔迦50周年祭的活动。在会上,赵老师用中文朗诵了洛尔迦的《伊.桑.梅希亚斯挽歌》。结果还没朗诵完,全场的观众就都学会了一句中文:“下午五点钟”。因为洛尔迦在这首诗中反复使用“下午五点钟”这句话,一共在诗中出现了五十多次。在西班牙,斗牛总是在下午五点钟开始,一直持续到夜里。洛尔加说:“当我写《挽歌》时,致命的‘在下午五点钟’这一句子象钟声充满我的脑袋,浑身冷汗,我在想这个小时也等着我。尖锐精确得象把刀子。时间是可怕的东西。”所以洛尔迦在诗中不断地重复使用这句话,以强调斗牛的仪式和“神圣的节奏”、 在这节奏中:“一切都是计量好的,包括痛苦和死亡。”(他说)。在这节奏中: 有一种对死亡渐渐逼近的预感,和一种弥漫全场的不祥气氛。在这节奏中,反复的、叠加的对时间吟诵,象一种强迫症式的念叨,造成了诗歌音韵上的鲜明节拍,与斗牛时的紧张气氛形成了对应。在这节奏中,所有熟悉洛尔迦诗歌的人,都记住了他的这一句“下午五点钟”。所以,当赵老师朗诵至此时,全部在场的西班牙听众用刚听熟了的中文,一起跟着念了起来。

据马德里报纸说,当时送葬也开始于下午五点钟。正象他所说的,在这节奏中,“一切都是计量好的,包括痛苦和死亡。”
在下午五点钟。/正好在下午五点钟。/一个孩子拿来白床单/在下午五点钟。/一筐备好的石灰/在下午五点钟。/此外便是死。只有死/在下午五点钟。随着死亡步步逼近,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直至终点的叫喊:伤口象太阳燃烧/在下午五点钟。/人群正砸破窗户/在下午五点钟。/在下午五点钟。/噢,致命的下午五点钟!/所有钟表的五点钟!/午后阴影中的五点钟!
 

在80年代,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戴望舒译诗集》里收录了戴望舒先生翻译的32首洛尔迦诗选,全部译自西班牙文。其中《吉普赛谣曲集》和《杂诗歌集》,曾经影响过很多中国诗人。诗人北岛、顾城都喜欢他的作品。施蛰存先生为戴望舒的《洛尔迦诗选》做过校对。这个译本,少年顾城曾爱不释手。据说北岛最近正在《收获》上开一个专栏,谈他心目中的二十世纪大诗人,他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关于洛尔迦。我的朋友吕德安和柏桦都曾谈到过对洛尔迦作品的喜爱。我也对洛尔迦的诗歌尤其是《吉普赛谣曲集》非常喜欢。到了格拉纳达,我才知道:“吉普赛谣曲”其实就是现在的“弗拉明歌”,是流传在西班牙南部安达路西亚地区的民间歌谣形式。有人直译为弗拉明歌之深情歌唱,又译为“深歌”。原来是流浪的吉普赛人随口唱出的即兴歌谣(通常由吉它伴奏)。这些谣曲最初是反映吉普赛人和流浪者的感情和生活。吉普赛人置于这种短小形式中的热情融合了异教徒般的神秘音调、坦率的、直截了当的语汇,多神教和多种民间文化,“来自第一声哭泣和第一个吻”。

洛尔迦将深歌视为他写作的源泉:爱,痛苦与死亡。他用一种新的、现代的形式复活了民间谣曲这样一种西班牙民族诗歌的形式,并注入了不羁的想象力和美妙的音韵(得益于他对音乐的学习),使之更为优美和适于吟诵。这些谣曲起初并未印成诗集,而是口口相传。被安达路西亚地区的农民,和住在格拉纳达山顶窑洞里的吉普赛人默记在心,又传唱至西班牙全国。当年戴望舒就是去西班牙旅行时,听到这些谣曲并进而认识洛尔迦的。他说:“在广场上、小酒店里,村市上,到处都能听到这样的歌声。问问它们的作者,回答常常是:不知道。这不知道的谣曲的作者往往就是洛尔迦的作品”。戴望舒回来后就翻译了洛尔迦的第一批作品。1936年,西班牙反动势力长枪党暗杀了洛尔迦,在全世界引起了关注。戴望舒决定更系统地翻译“洛尔迦诗抄”,后因心脏病突发逝世,终未能全部完成。但就是已完成的这一部份,也在80年代的中国诗人中间引起了关注。所有的诗人都会记得《梦游人谣》中的诗句:“绿呵绿 / 我多么爱你这种颜色 / 绿的风,绿的树枝 / 船在海上 / 马在山中”。

当年我读着洛尔迦这些诗句时,但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会来到他的家乡格拉纳达,参观他的故居。看起来老天对格拉纳达格外厚爱,因为它居然将三座山脉,一条溪流都赐给了格拉纳达,同时还给了它最好的气候、历史上最好的一段繁荣昌盛的黄金时代、以及一位最好的诗人。洛尔迦自已曾经说过:“水的一种伟大生命,具有对同心圆、反影、水流那喝醉似的音乐(未与沉寂融合)的细致分析。河流与灌溉渠来到了我的内心深处。如今没有人能真正说:瓜达尔基维尔河或者米尼奥河诞生于富恩特米纳,又完全倒空在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的心中,倒空在那个无足轻重的梦者和水的儿子的心中。”[注1]

 

接待我们的年轻女士也告诉我,除了赵老师之外,还很少有中国人来过这里,所以她非常高兴。拿出一本纪念册请我也题点字。我翻开一看,上面有来自全世界各地爱好洛尔迦诗歌的读者。用各类文字写满对诗人的溢美之词。

我也曾到洛尔迦的朋友、西班牙画家达利的故居参观过,这两位好朋友生前和死后的待遇都大不相同。早已成为艺术超级明星的达利故居博物馆Cadaques,是一个海滨小镇,离他的出生地小城菲格拉斯只有一公里地。但是这儿现在活象一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达利吃达利的势利场所(我只在中国一些场所见过)。参观门票贵得惊人,9欧元90人民币一人次。每次参观只容许停留20分钟,解说员们人人如临大敌,手拿一个对讲机,一分不误地赶人,一分不误地召人。一分钟0.45欧元,精确无误。达利生前作品早已售罄,这里只是展示他怪异而享乐、狂放而铺排的生活场景而已(当然,达利艺术作品中彰露毕现的超现实主义风格,在这所曲里拐弯的房子中,也得以淋漓尽致地表现)。当我走出博物馆时,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的参观人群,一个个活象受虐狂(包括我在内)式地,还在继续排队。比起达利博物馆,洛尔迦博物馆则不卑不亢、有礼有信,简约素朴。工作人员也都文雅持重,对文学虔诚有加。馆藏则显然更致力于整理、传播、记录洛尔迦的作品和展现他的人格力量。由此想到一个博物馆也象一个人一样,可以分类、分性格、分血型,以及分精神层面和物质层面,其个性和与馆藏对象的身份基本吻合。

今年我又一次去了西班牙,在巴塞罗那看了一次斗牛。斗牛果然是在下午五点钟开始。整个过程中,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洛尔迦《伊.桑.梅希亚思挽歌》中的片断诗句。我发现,“下午五点钟”的节奏正对应场上人兽之间的激烈角斗甚至斗牛士的步履,也对应场下观众对表演的投入程度包括他们情绪的起落。散场后,我对一起去的艺术家朋友说起洛尔迦的这首诗,我还背出他那句评价式的结语:“我们将等待好久 / 才能产生、如果能产生的话 / 一个这样纯洁、这样富于遭际的安达路西亚人”。我的朋友揶揄说:“不会吧,你们诗人总是言过其实”。我告诉他:不知在伊.桑.梅希亚斯之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斗牛士。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是言过其实):再也没有一个如此优雅、如此纯洁,如此富于遭际的安达鲁西亚诗人,让我们这些远在东方的中国诗人,为之醉心,为之动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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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注3 :致梅尔乔·费尔南德斯·阿尔马格罗的信(董继平译) 
 

注2阿拉伯文原意为红宫,西班牙安达卢西亚地区格拉纳达的摩尔人王国的宫殿和城堡,建于1238-135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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