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图书承载文明的对话 2017-03-24

潘立辉，男，法籍华人，法国友丰书店、友丰出版社创始人。1997年，潘立辉获得法国文化部授予“文学艺术骑士”勋章，2005年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出版总署颁发的“中华图书特殊贡献奖”。2013年获得第一届“中华之光”大奖。

友丰书店位于塞纳河左岸学府林立的拉丁区，坐落在索邦大学旁边一条安静的街道上。书店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书，种类涉及文学、艺术、哲学、宗教、政治、法律、经济、地理、科技、医学等广泛领域。

2013年1月17日， 由文化部、国务院新闻办、国务院侨办、国家广电总局和中央电视台共同设立的“中华之光”奖项揭晓，10名获奖个人和1个获奖集体，因为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而获得这项殊荣。个人获奖者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篮球明星姚明和钢琴巨星朗朗等。

特别受到欧洲观众关注的是，获奖者中有一位法籍华人，潘立辉先生。36年以来，潘先生以一己之力，在法国开创了方块字的绿洲，用图书在中法文化间架起了一座桥梁。潘先生于1976年创办友丰书店，后来创办友丰出版社，主要经营出版中文图书。如今友丰书店和友丰出版社在法国乃至整个欧洲出版销售中国书刊行业中，做到了规模最大、品种最全、影响最广。

诚如作家冯骥才先生所说：“在友丰书店里，可以买到华人世界的一切新书。两岸三地、各地热点，此处皆知。于是这家书店便成了巴黎华人文化的一个信息中心。许多人到此一为买书，二为了解最新讯息，以摸清各地文学与社会文化的走向。嗜书和爱书的人都聚到这里来，小小书店就演变成一个文化的磁场。”

在潘先生的经营下，友丰书店的书单上有50000个品种的图书，所出版的介绍中国文化的读物有近千种：从《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古典名著到《汉武帝》、《朱元璋》、《史记》等历史书籍；从占据古代社会主流地位的孔孟之道到列子、孙子等百家之言；从佛教经典《心经》到中医典籍《难经》；从汉语教材到古龙金庸小说再至蔡志忠漫画，品种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潘先生为什么选择了向西方人介绍中国文化作为终身的追求，36年间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是什么动力促使他孜孜不倦地追求卓越？ 请看他的故事：

陈梦雯：潘先生，祝贺您获得首届“中华之光”奖，当时在欧洲的华人，很多选择餐饮和制衣等比较容易有营收的行业，而您为什么选择了开书店作为终生的事业？能谈谈创业初期的情况吗？

潘立辉：我出生于柬埔寨的华人家庭，16岁时移民来法国，没有正式学过中文，只是靠自己看书自学，去了解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我选择开书店，只是因为喜欢书，也太想让西方人知道中国有这么好的文化。

做书店很难，特别难，不是一般的难。开店之初，友丰书店每天都要从国内订书，由于运输成本高，前五年友丰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每天营业额不足200法郎，那时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工，维持局面。经过努力打拼，友丰书店才慢慢摆脱了亏损的局面。

 

陈梦雯：友丰起步于书店，后来在出版业得到很大的发展，是什么原因让您从经营书店到涉足出版业？

潘立辉：有一天，一位法国老人来书店找介绍中医保健的书籍，但是当时没有，他建议我们自己出版一本，因为法国人很关注中国传统保健养生和中医理念，法国老年人很喜欢中医养生和养生操，但是这类书籍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这位老人说如果我们出版一本介绍中医养生的书，肯定能畅销。于是，我们试着自己出版了第一本书，介绍老年人保健操。

在经营过程中，我们感觉到书店引进的图书和读者的要求之间存在一定差距，这使我认识到自己出版图书的必要性，于是从书店向出版业进军。现在友丰每年出版80到100个品种的书籍，有时甚至达120个品种，从汉语教材到中国文化读物，累计达数千品种。友丰也从中国引进各类中国图书版权，约占出版图书品种的10%，此外，友丰自己策划和翻译的介绍中国的法文版图书约占80%，与其他法国出版社合作出版的书籍占10%。

 

陈梦雯：友丰已经成为法国规模最大的专业出版中文图书的出版社，向西方人介绍中国文化的读物，获得成功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

潘立辉：在法国做出版，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法国人的阅读需求和习惯，做让法国人“读得懂”的书。许多书都是在与法国人交谈后，才有了好的创意和思路。许多译著除了中文原文和法文译文外，还要有拼音、插图和背景知识解读。

一些对法国人来说艰深晦涩的中国古代典籍，比如《周易》，每页都标注了大量的法语注释，让法国人读得懂，也愿意读。一些从国内引进的译著，如果翻译得不够地道，书店还会组织人修改润色，尽量做到符合法国人的语言表达习惯。翻译的质量也很重要，翻译有技巧，不光是翻译准确的问题，译者要融入到作者的生活中。

 

陈梦雯：法国读者喜欢哪一类的读物？是中文教材还是文化类的读物？

潘立辉： 我们的读者有专家、学者和老师，也有学生、华侨和爱好中国文化的人，中文教材和文化类读物都很受欢迎，如《汉语双规教程》就被法国多个学校选为正式教材。我们也出版中文畅销书，例如蔡志忠的漫画，在中国就卖了4400万本，我们购买了全套版权，把29本漫画翻译成了法文，很受读者欢迎。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和古龙小说也由友丰出版了法文版本。

 

陈梦雯：友丰出版了很多经典名著，如《三国演义》、《西游记后传》和《史记》等经典名著，每部经典的出版，都需要人力、物力的巨大投入。因为投入大，回收周期长，很多出版社并不愿意出版经典名著，为什么您要出版这些书呢？

潘立辉：友丰书店出版的每一本书，从规划到上架，都经历了长时间的打磨。一些大部头著作，比如《史记》的法语译著，前后花费二十年，才最终得以面世。书店委托的译者都是在各自领域有相当造诣的中法学者和专家。很多时候，出版经典名著是赔钱的，不过我不怕赔本。如果我怕赔本就不要做书店了。刚开始做出版的时候，我会考虑一下出这本书会不会赚钱，后来就几乎不再考虑了。因为有很多中国的优秀书籍内容非常好，翻译成法文后，文字很优美，所以就算不挣钱，我也要向西方读者推荐这些优秀的读物。

比如我们中国的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找到愿意翻译的译者时，我们非常高兴，翻译出版后，法国人还有华侨都可以读到这本书！中国人和法国人的写作习惯不同，法国人并不习惯书中人物很多，但是我们希望西方人通过阅读这部书，接受我们中国人的写作思维。

我们是追求书的内容而不是追求书能赚多少钱，如果只追求金钱，那也就失去了出版本身的意义了。近几年，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法国人越来越多，友丰组织法国汉学家翻译了很多中国文学名著，以及研究中国文化的学术著作，随着影响的日益扩大，法国一家大的出版集团曾提出收购友丰书店和出版社，但我们拒绝了。

 

陈梦雯： 我们发现在法语版的中医读物非常少，法语区国家买得到的中医书籍几乎全部由您出版的，特别是扁鹊的《玉龙歌》，这是一本非常专业的中医书籍，您为什么投入这么多精力来介绍中医呢？

潘立辉：我们家以前在柬埔寨开中药店，我小时候，父母我希望我以后可以成为医生，但是我并不擅长背诵药名药理，没有成为一名中医。我相信中医的理念对西医是很好的补充，阴阳平衡的全局观可以为西方医学带来新的信息，我想，中医这么好的知识和经验，是属于全人类的。除了扁鹊的《难经》，我们还出版了《黄帝内经》、《灵书》、《中国草药大全》和《针灸杂志》等，整个欧洲的医学界来买我们的书，关注我们的出版信息。

书是不同文化之间沟通的最好桥梁，人民之间要想理解先要了解。在从事出版业的过程中，我也经常请作家和文化人士来做讲座。另外，我选书有一个理念，就是传递一个信息，中国是一个温和的国家，从来不会去妨碍和干扰别人，我希望通过自己策划出版的书，让西方读者了解中华民族的特质，传递中国人的和平理念。

 

人像摄影：骆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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