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玮瑜
广州市融熙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广州市当代艺术研究院理事长、广州艺术品行业商会常务副会长、自得堂主人

冯玮瑜:那一夜流星雨 一件养德堂旧藏南宋“供御”刻款建窑兔毫盏入藏记 2018-10-04

2018年3月下旬,纽约佳士得举办的日本资深收藏家“临宇山人收藏宋瓷专场拍卖”里一件被誉为“天外飞仙”的北宋定窑黑釉鹧鸪斑纹盏引起收藏界的极大关注。2016年的临宇山人专场,一件建窑黑釉油滴盏已经拍出7800万人民币的震撼价,哄动天下,而今年这场是他的收官之作,其压轴拍品、也是封面拍品,同样是一件黑釉盏,这件号称“天外飞仙”定窑黑釉茶盏会以什么价格成交呢? 各种猜测、预估络绎不绝,阳关三叠,一唱三叹,把这几年已经大热的宋代黑釉茶盏热潮再度引爆。

全世界中国艺术品爱好者的目光齐聚纽约曼哈顿洛克菲勒中心的纽约佳士得拍卖,拍卖结果却让所有人跌破眼镜,拍前预测会过亿元的“天外飞仙”成交价才仅2666万人民币,竟不及去年建盏的一半价!真让所有行家、藏家愕然,众说纷纭,不管其原因如何,结果却清楚表明:论及黑釉茶盏,建盏目前还是价高一筹。

与临宇山人一样,我也藏有的一件建盏,虽不及临宇山人那件7800万人民币成交的黑釉油滴盏,但拙藏也另具特色,除了底部有少见的“供御”刻款外,其釉面的免毫纹光华绽放,恍如漆黑宇宙里的一夜流星雨。

世传宋有五大名窑“汝、官、哥、定、钧”,其实在北宋、南宋期间,多个窑系并立,如陕西的耀州窑、浙江的龙泉窑、福建的建州窑等,它们与五大名窑是同时代的著名窑口,各具特色,名品叠出,名传千古。

特别是建州窑烧制的建盏,虽是地方民窑,因其漆黑,符合宫廷的审美意趣,获得朝廷青睐,选定为贡品,进入宫廷作御用之器。贡品是专为宫廷烧制的,在制作时就特别刻上“进盏”或“供御”款识,精心烧制,与民间用品有所区别。

“国际对话:钧窑的历史与愿景”嘉宾合影 从右到左:王洪伟、冯玮瑜、李民举、李见深、孔相卿、冯善书

虽历时千年,流存至今的宋代建盏并不少见,但有刻款的贡品却是凤毛麟角。由于建盏的“进盏”和“供御”款都是皇家御用之物,存世并不多见。据我在2016年11月份到河南神垕镇参加“国际对话:钧窑的历史与愿景”见到景德镇陶瓷大学国际学院名誉院长李民举教授,他就是当年石破天惊提出钧窑“明代论”的专家,引发了学术界、考古界、收藏界对钧窑到底是起源于宋代还是明代的一场大辩论,至今余波未息。他曾带队去建窑遗址做考古发拙工作,对建窑很熟悉,是建窑考古的权威专家。他对我说:“当时在发掘遗址时,有‘进盏’或‘供御’刻款的建盏,凤毛麟角,非常稀有。现在市场上见到的,大多是后刻的,要非常注意。你那件‘进盏’款的建盏,是极少见的,要好好保存。”

记得2016年11月10日,我在北京与故宫吕成龙老师相聚时,谈起了建盏,谈起了作为贡品的有款建盏,吕老师说:“有款建盏以‘进盏’更为少见,你收藏那件甚为难得。”小女子当时就说:“既有‘进盏’款了,还得再收一个‘供御’款的,以便传世有两种款字的都齐全,让它们兄弟俩都在一起。”

想不到话音刚落,机会马上就到了。

2016年11月30日, 香港佳士得秋拍举办了一场“养德堂珍藏中国古陶瓷”专题拍卖会,内有6件建盏。

据佳士得图录介绍:养德堂主人杨俊华医师,是著名的中国文物资深收藏家,逾三十年孜孜不倦,精益求精。1980年,杨医师受中国陶瓷专家、台北故宫陶瓷顾问暨伦敦东方陶瓷学会成员陈昌慰先生引导,进入中国陶瓷收藏,同时又得到台北故宫前院长秦孝仪、副院长谭旦冏鼓励,并由资深古董商张伟华先生提供专业咨询逾30年,成为收藏家和专业古董商互相信任和合作的一段佳话。

“养德堂”的部分藏品,曾参加1987年台北历史博物馆的“中国八代陶瓷精品展”;1992年,再参加日本读卖新闻主办、台北历史博物馆、日本MOA美术馆协办的“中国陶瓷展”,于日本东京、大阪、京都等地巡回展出,是日本首次有港台藏家参展的中国陶瓷展览。

在“养德堂”专场的这6件建盏里,我发现其中编号为3157号是刻有“供御”款字,而图录并没有注明。如果光看图录,没有上手,就不会知道这个情况。

我在佳士得看预展时,佳士得陈良玲、唐晞殷两位美女专家热情接待,她们两人亲自把我想看的器物一件件从摆放在不同展柜的展品拿过人让我仔细审看。当看到这只黑盏时,我见到外底有刻款,而图录却没有注明,我请教唐晞殷小姐,唐小姐解释说:“由于我们不能确认‘供御’是否后刻,所以在图录上没有注明的‘供御’款”。

“或为后刻? ”我拿出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看来看去都觉得应是原刻。

宋朝建盏的刻款与明清时御窑的款识有所不同,明清御窑的款识是固定专人写款,因而对每一朝代的款识,可以根据每个朝代的书写特点、规律以及发色而确定款识是否正确。而建窑本身是民窑没有刻写款识的,只是贡品才刻写款识,至今未见有固定专人刻写款识的文献记载,而流传至今所见的建盏所刻款识的写法、字型、刻画力度差异非常大,可见当时并非固定专人所刻,进而推想当时窑场接到宫廷订单后才制作贡品,刻款也是临时找人刻写,或许宫廷对刻款也没特别要求,刻款只是作为贡品的标记而矣,所以没有标准款识。由于当时就没有标准的刻款,所以后人对建盏刻款的判断是原刻还是后刻,只能按照胎底刻写的工艺、烧成的物理结晶面来判断。

如果真是原刻的“供御”款,那正是我孜孜以求的,自从2015年得到一件“进盏”款的建盏后,就一直想收多一件“供御”款,那就世传二种款识的建盏都配齐了。近年偶尔见到拍卖会上刻有“供御”款识的建盏,可笑连盏的本身都不开门,更遑论款识了。东西开门、来源又好的,一直没碰到。

资深古董商张伟华先生和冯玮瑜合影

这次“养德堂”出来的建盏,入藏时已经有著名古董商张伟华掌眼,再经佳士得上拍前验证,还有英国牛津鉴定中心(Oxford Authentication)热释光检测报告(测试编号P105s63,2005年7月13日),三保险之下,此盏确是南宋旧物无疑,大可让人放心。我与佳士得有着多年交往,既有组织佳士得曾志芬、唐晞殷几位专家来广东省博物馆开讲“融熙文化大讲堂”的经历,也有多次在佳士得参加竞拍的经历,深知这间250年历史(即乾隆年代)的老牌拍卖公司作风非常严谨,凡是未能确定或略有疑问的都不会在图录上标明,而是让竞拍者自己去鉴定。所以图录上不注明“供御”款识是可以理解的。

养德堂是台湾知名收藏家杨俊华医师的堂号,其藏品由著名古董商张伟华掌眼。据张伟华回忆道:“杨医师是自己真心热爱中国古玉和古陶瓷,在杨医师病重去世前的二个月,他问杨医师是否要卖掉其收藏,杨医师不肯,说:‘第一,他喜欢;第二他不缺钱’。杨医师收藏东西根本不是想卖的,那一代人是想开博物馆的,所以我当时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收藏的东西一定要‘真’,古董离开了‘真’,其它什么都不用谈了”。(摘自《艺术新闻》2008年1月“专访云中居张伟华”)

养德堂的旧藏专场拍卖这两年风头无两,二个瓷器专场均大卖,而玉器专场更是拍疯了,还带动整个古玉收藏市场复苏,其背后的推手正是张伟华,由帮助养德堂掌眼入藏,再到协助其释出,并大获成功,张伟华老师功不可没。

张伟华是台湾著名的古董商,从业多年,业内享有大名,每逢春秋大拍,我总会见到他的身影,有几次拍卖时他还坐在我傍边,2017年12月16日,我在北京与他共同参加一个饭局,他感叹着跟我说:“现在藏家群体变了,像养德堂杨医师那样从没考虑卖出、醉心坚持收藏的人已经没有了。”

他从业四十多年了,见过几番兴衰,感叹沧海桑田。但我认为:世界在变,收藏群体在变,审美眼光在变,无论世道如何变幻,作为中华文化传承载体之一的古陶瓷,仍然散发着历史、文化和艺术的魅力,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藏家们痴爱,把中华传统文化继续传承下去。

养德堂这只建盏我在预展时分不同时段看了三遍,连睡觉前都在脑海反复回想刻款的细节,反复推断是否后刻? 回想刻款内的烧结特征与外底的烧结特征是否一致? 如果是后刻的,因建盏烧成后胎体较硬,砂粒较粗,不论用何种工具刻出来,其刻痕边缘总会做成胎体的硬伤,或沙粒的不正常损崩。另外,因盏经高温焙烧,底部没釉覆盖那部分的胎体表面有轻微融化的痕迹,而胎土内部就不存在,如果后刻,其刻痕的创面与自然烧结形成的胎体表面结晶面有所不同。因而原刻还是后刻是能分辩出来的。

我第一次看拍品时,已用高倍放大镜仔细看过,认为是“供御”是原刻。晚上睡前,又仔细回忆刻款的种种细节,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是后刻后又拿去再复烧一次?

藏品的动图,展示出如文中所述的釉色

第二天我又去上手这件建盏,仔细研究它的釉面,该盏釉面非常漂亮,一条条兔毫清晰可辩,盏内底黑釉光洁,没有起泡泡。用手慢慢抚摸该盏釉面,感觉顺畅自然,没有麻粒感。小女子这就放心了:没有二次复烧。因为建盏是高温釉,在1300多度高温下,原来的釉面经二次复烧,釉汁重新流淌,兔毫纹或会模糊,釉面会鼓起麻点一样的汽泡,有时温度控制不好泡泡会更大些。根据现在的釉面情况,应该不存在再次复烧的情形。而且此盏釉面兔毫纹非常漂亮,釉色如此漂亮,已经可以卖个好价了,实在没必要再后加刻款,风险太大,成本太高,一旦釉面复烧烧坏了,则前功尽弃,老本全赔上了。作假无非求财而矣,讲求风险与效益,就此盏来说,犯不着多作此举。

广东省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广州市文物总店原总经理曾波强老师在鉴定中

在我看这件建盏时,忽然傍边有人跟我打招呼,扭头一看,原来是曾波强老师,相请不如偶遇,马上抓住他看看。曾老师仔细看后说:“东西对的,是南宋的建盏。”我递过放大镜再请他注意看看刻款是否后刻的? 曾老师不用我的放大镜,而是弯下腰从自己的手包拿出自己常用的放大镜,再对刻款仔细审看良久后说:“此盏是刻好款识后,才入窑烧制的,后刻款不是这样的。东西到代,刻款也没问题,反而是碗底有二点钻孔取样拿去牛津大学做热释光检测,是一个缺陷。”

我问道:“那二个取样点在盏底,完全不影响盏的美观,把盏端端正正地摆出来使用和观赏,完全看不见盏底的取样点,这也算是个缺陷吗?”

“毕竟损害了胎体嘛,老窑还好一些,如果是明清官窑,别说足底打个洞,就是足底有条鸡爪纹,价钱都受影响,而且是大影响。”

曾老师说得不无道理,但小女子觉得:老窑争议多,才导致了热释光的科技手段进行检测,热释光取样检测不见得全都是减分。只要取样在底部,取样点较小,不影响器物陈设时的品相及使用效果,就可以接受的,而且有英国牛津鉴定中心热释光检测证明年代是南宋的,小女子认为是加分的事。拍出7800万人民币的那件建盏,不也是做了热释光检测取样吗?

著名中国古陶瓷鉴赏家黄少棠和冯玮瑜合影

当天晚上,我和黄少棠老师一起吃饭,谈起了这件“供御”款建盏,黄老师说他上手看过,东西不错,特别是釉色很好。我马上请教对刻款的看法,黄老师说:“我没仔细看刻款,印象中‘供御’款字是烧窑前原刻的。”

黄少棠老师行内享有大名,是中国古瓷器鉴定大家,目光如炬,造型、款识稍有不对他基本一眼可知,徐邦达是“徐半尺”(意为徐邦达鉴定书画时只要打开卷轴半尺即知书画真赝),黄老师是“黄一眼”。同时我也多次用放大镜仔细验看,“供御”款识确为原刻无疑。

收藏老窑器,釉色品相固然重要,来源同样很重要,同时流传有序是一个加分项,这只“供御”款建盏,有“养德堂”的流传记录,“养德堂”入藏时已经张伟华老师把关,现有又有黄少棠、曾波强二位老师的验证,还有牛津热释光的科学检测,经自己多次上手仔细检验,应该是南宋旧物旧款,可买得安心放心了。

这件供御茶盏,当我确定是原刻款后,就考虑出价问题了,底价是15万至20万,佳士得的估价一向偏低,当不了真,我估计行家是40万后会退出竞价,因为他们还要再转让手出售,一定要预留利润空间。40万是一个台阶,过了这个价,就是藏家之争,藏家不考虑出货,纯粹是看喜欢,那就不能以市场来定价,而是以喜爱来定价。我预定过了100万就放弃,但预计40万就会敲槌了——这个预估价在拍卖前我跟朋友探讨时说过自己的看法。

佳士得“养德堂珍藏中国古陶瓷”专题拍卖图录

“养德堂珍藏中国古陶瓷”专场拍卖是在上午10点半开始,人挺多的,我坐在最后一排,可以清楚看到场内的举牌情况,前面几只建盏拍得尚可,轮到编号3157时,由15万开始起拍,竞争不算特别激烈,有三、四张牌在竞争,果然到了40万就敲槌了,加上佣金,成交价为50万元,是低估价的2倍多,波澜不惊地被我竞得。

成交价毕竟是低估价的2倍多,可见认可这只建盏的大有人在。

广州花地古玩商会的肥仔坐在拍卖场的另一边,看见这件建盏落槌后,马上发来微信:“恭喜冯总在佳士得拍到好东西!”接着意犹未尽再发一条:“今天你买得有水平!”

香港著名收藏家、“望星楼”主人张显星先生就在后排围站着的人群里,这是他参加拍卖会的习惯,“养德堂专场”拍完后我走出拍场,星哥揪着我问:“怎么看上那只建盏?”他知道我一直在收明清单色釉官窑瓷器

“有款的。”我笑着回答。

“啊? 那不错啊!”星哥马上点头称赞。

落槌价为40万,与自己的预测一点不差,小女子喜不自禁,忍不住在拍卖现场笑逐颜开,不仅是庆幸竞得,而是为价格的预测准确——一个成功的收藏家,不仅有鉴定器物真假的本领,还要有对器物当前市场价格的准确判断。收藏家除了要对历史、文化有深厚的底蕴、对器物有深刻的认识和理解外,还要对市场价格和趋势具有敏锐性——这是我的看法。

以往不太起眼的建盏,近年来哗啦啦的价格就上去了,引起了古董收藏界的关注。

首先是在2016年4月苏富比的“赏心清华——琵金顿珍藏重要中国艺术精品”专场,编号为12 的一只南宋建盏,拍出了490万人民币。

紧接着 2016年9月11日伦敦苏富比“中国艺术品专场”里南宋建窑免毫盏成交价为108.5万英镑。

随后2016年9月15日纽约佳士得“古韵天成——临宇山人珍藏”专场,一件曾被登记为日本国家重要艺术品的南宋建窑油滴盏以1170万美元成交,折合人民币7800多万。

自从老窑器价格走高,带动建盏行情上涨后,拍卖场上所见上拍建盏越来越多,品流复杂,赝品也越发多起来。我并不是专门收藏建盏的,所以一旦收藏就要收较好的,有流传记录的建盏才是我所选择的。

自入藏“进盏”后,就一直寻找“供御”,寻寻觅觅,这次得偿所愿,“进盏”和“供御”都凑到一块了。

宋代宫廷旧物,历经朝代变更,水火兵燹,辗转万里,飘零海外,千年离散,今朝相逢,劫尽余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涕泪流。能够玉成兄弟团聚,小女子心愿已了。

近年国内藏家对高古瓷器,特别是宋瓷的认知及审美均有较大提升,而不停地拍出高价,助推了建窑的行情。但建盏是民窑产品,存世量较多,拍出高价的均是釉色非常漂亮并且来源很好的,普品价格虽有水涨船高,但与精品相比,价格还差很远。而“供御”款的建盏作为贡品,现在市场还没发掘出它的内涵,市场价格还没体现出它的价值,它的未来市场价格是可以期待的。而我并不是为低买高卖来投资的,是作为一个品种类别来收藏的,在价格没大涨之前能入藏到,也算是幸运。

想千年前,他们未必相识,千年之后,有缘相聚,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一声“别来无恙”,所有的一切磨难尽在不言中。

在递传过程中,它经历过多少人的手,见过多少悲喜。今日聚在小女子门下,兄弟蓦然相见,“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我把这只千年南宋皇家贡物小心翼翼拿出来仔细欣赏,在拍场上因灯光强度、灯光的颜色、场地、人员等各种因素的困扰,看到的器物与拿回家静心欣赏时会有所不同。

当我细看刻款时,突然觉得刻款有点拘谨,心里不禁咔嚓一下“莫非后刻?”,这个念头一起,马上重新仔细观察,觉得不像是后刻呀,但我自己又反思:会不会是因为我太想得到一只“供御”盏了,所以内心自觉或不自觉就把所有的佐证向原刻上靠,缺乏了冷静,所作出的判断就有偏颇呢?

是耶非耶? 一定要再请专家来求证解惑。

广东省文物鉴定站资深鉴定专家潘鸣皋在鉴定中

我专门请曾经上过手的曾波强老师和广东省文物鉴定站资深鉴定专家潘鸣皋老师再次认真鉴定。

“这是原刻,不是后刻,是在入窑焙烧前就刻好的。”这是两位老师鉴定后异口同声做出的一致结论。

“理据呢?”我虚心请教。

潘老师说“建盏底部虽然是露胎,但由于胎土在窑炉1300度高温下,胎土表面也有极细微的汽泡,肉眼看不出,在高倍放大镜可以看到,这个刻款刻痕是凹下去的,刻痕的凹槽底及两侧也呈现出汽泡,且与盏底部上胎土的汽泡是一致的,要形成这样的效果,必须是烧窑前就刻好的,如果是后刻,刻痕的凹槽不会有汽泡,与盏底胎土的表面就不一致,而且后刻刻痕的创面颜色也不一样。”

曾老师说:“经过1300多度高温窑烧的瓷器,特别结硬,在烧结的底胎上刻字,很难刻得流畅,而这只盏的刻款还是流畅的。另外建盏的胎土较粗,沙粒较大,在上面刻字也容易发生崩损,而此盏的刻痕四周也没有因在结硬胎土上刻划导致的崩损情形,据此分析,这个‘供御’款字就是原来刻的。”

我又提出一个问题:“假如是后刻之后再入窑翻烧呢?”

曾老师说:“这盏釉色这么漂亮,光是釉色就足以打动人了,还需要入窑翻烧吗? 高温的器件再次翻烧,釉面很易烧坏,可能连兔毫纹都烧模糊了,成本和效益不对称呀,犯得着吗?”

潘老师说:“建盏釉面历经千年,会有细微开片,而新烧的釉面就不会,你认真看一下你这只,釉面有开片,绝不会是新烧的。建盏做假,以换底接底较为多见。”

“因为有没有‘供御’刻款,价格差了10倍,所以我看得特别仔细。放心吧,你这只‘供御’盏是原刻的,收得好,绝对没有问题。”潘老师继续说。

拔开迷雾见青天,小女子心情大好,听君一席话,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这只小盏的兔毫纹釉色非常漂亮,在灯光照射下银光四射,在黑釉的衬托下,犹如夜空中的一场流星瀑雨,千束万束金线银丝拖曳着划破漆黑的夜空,灿灿其华,最后消失在深深无尽的黑夜中,那一霎间的光华流转瞬间定格,便成永恒;它又似宇宙初脱混沌时的宇宙大爆炸,碗底如沉沉黑洞,黑茫茫深遂无尽,从碗底中央向四周迸发万道光芒,刺破苍窍,气势磅礴,夺人心魄,充满着原始和空间的力量,勃发洪荒之力,“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千年风雨,兄弟相逢,别来无恙?

劫尽余波物尚在,江湖夜雨千年灯。

分别千年,两只建盏尚有相聚的一刻,而我们的人生,却是如此的短暂,今天的人、今天的事,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行渐远,成为回不了的过去,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我们苦苦追求的是什么?

藏品简介:南宋“供御”刻款建窑兔毫盏

年代:南宋

款识:供御

尺寸:12.3厘米

来源:香港佳士得2016年11月30日“养德堂珍藏中国古陶瓷” 第315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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